時間:2024-12-01 03:09 來源:東方網 閱讀量:5083
下雪的夜里,好像總容易發生點什么,叫人心神不定。
《爛柯山》里,朱買臣被逼著寫休書的那晚,是雪夜。若不是他沒能撿到御寒的柴火,崔氏還會下狠心趕他走嗎?
《紅樓夢》里,蘆雪庵聯詩倒是痛快明媚,還擼了那么多鹿肉串串,過癮過癮。不過,你們還記得嗎?前一天,賈寶玉惦記著天下不下雪,一夜不曾合眼。
最驚心動魄,還是《水滸傳》里的風雪山神廟。林沖別了店小二,去草料場報到。記得書里說,“彤云密布,朔風漸起,卻早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”。一個卷字,書里的人忐忑不安,看書的人心中一緊。千里以外的娘子其實已經死了,而他的仇人正在謀劃著,要他的性命。啊呀,林沖,你要小心啊。小時候聽書,到這一回,居然不忍聽下去。隔日問外婆:哪能呀!林沖活了沒有?因為我知道,林沖實在太能忍了。后來看了京劇《野豬林》,李少春的林沖,眉宇間殺氣太重,但那一段唱,實在精彩:“大雪飄撲人面,朔風陣陣透骨寒。彤云低鎖山河暗,疏林冷落盡凋殘。往事縈懷難排遣,荒村沽酒慰愁煩。望家鄉,去路遠,別妻千里音書斷,關山阻隔兩心懸……”這一段,一字一句不算精彩,然而唱下來,真是氣象萬千。陌路的英雄,終究還是英雄吧。不過,雖然緊張,還是一直會想,用葫蘆裝的熱酒,必定比別的更有風味,配了牛肉吃,是這風雪夜唯一的安慰吧。
林沖的雪夜里刀光劍影,張岱的雪夜,有種說不出的惆悵:“崇禎五年十二月,余住西湖。大雪三日,湖中人鳥聲俱絕。是日更定矣,余拏一小舟,擁毳衣爐火,獨往湖心亭看雪。霧凇沆碭,天與云、與山、與水,上下一白。湖上影子,惟長堤一痕、湖心亭一點,與余舟一芥、舟中人兩三粒而已。到亭上,有兩人鋪氈對坐,一童子燒酒,爐正沸。見余大喜,曰:‘湖中焉得更有此人?’拉余同飲。余強飲三大白而別。問其姓氏,是金陵人,客此。及下船,舟子喃喃曰:‘莫說相公癡,更有癡似相公者。’”
見這段文字之前,我一直以為張岱是個愛熱鬧的人,接踵摩肩處有他,鑼鼓喧天處有他,沸反盈天處有他。你們去看他的《二十四橋風月》《虎丘中秋夜》《揚州清明》《西湖香市》諸篇,均在游刃有余中聲光相亂、斑駁錯落,又節節有制。卻不知道,人群散去,天地大靜,一縷清笛一彎殘月,靜坐,亦有他。
然而論“癡兒”,我還是最喜歡《金瓶梅》里,西門慶在李瓶兒處吃酒,那邊潘金蓮在屋里“雪夜彈琵琶”。猛聽得房檐上鐵馬兒聲響,只道西門慶敲的門環響,叫春梅去瞧。春梅回道:“娘,錯了,是外邊風起,落雪了。”
聞者落淚。
你們覺得,一個完美的雪夜,應該是什么樣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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